话说大明洪武三年,湖广荆州府石首县地界,东临洞庭,西接巫峡,中有山绵延数百里,这山生得险峻,终年白雾缭绕,故名云雾山。山中多猛兽,樵夫猎户入山,必要结伴而行。
云雾山山脚有个村落,名唤杨家村,村民大部分都以上山砍柴打猎为生,其中有位二十出头的后生,姓杨名青,生得虎背熊腰,两道剑眉斜插入鬓,虽是个樵夫,却识得许多字,原是随他父亲学过诗书。
杨父本是县衙钱粮师爷,写得一手好字,算得一笔清账。三年前荆州水患,朝廷拨下十万两赈灾银,谁知那知府李德全起了贪念,要杨父在账目上做手脚。杨父为人正直,将算盘往公案上一拍,怒道:“老子不干了!大人这般行事,与趁火打劫何异!”
李德全见杨父不配合做假账,当夜便与夫人秦氏密谋,安了个"莫须有"的罪名,把杨父活活打死在县衙地牢。杨母见到丈夫这般惨状,伤心得哭瞎了双眼,不出半年也随夫去了,独留杨青守着三间茅屋,靠砍柴度日。
这日天方破晓,杨青照例背着麻绳柴刀上山。行至半山腰松林处,忽听得西边山谷传来虎啸,震得松针簌簌而落。要知这云雾山虽多猛兽,白虎却是百年难遇的灵物。杨青紧了紧腰间铜镜——此物乃母亲临终所赠,嘱咐他贴身佩戴——握紧柴刀循声探去。
转过三道山梁,眼前豁然开朗。但见十丈见方的青石滩上,一头白额吊睛大虎正与三条碗口粗的青鳞蟒蛇缠斗。那虎通体雪白无杂色,唯有额间三道金纹,左前爪鲜血淋漓,眼瞅着要被巨蟒绞住咽喉。三条蟒蛇首尾相衔,竟似懂兵法阵势,一条攻虎首,两条锁虎尾。
杨青虽惊不乱,暗忖道:"常听老人言,白虎乃祥瑞之兽,这三条长虫倒似妖物。"正要挥刀相助,那白虎金瞳忽地转向他,竟口吐人言:相公莫动,用你身上铜镜照蛇七寸!
杨青闻言大惊,这铜镜自他记事起便悬在母亲床头,镜面布满绿锈,背面雕着古怪纹路,看官不知,原来这铜镜唤作照胆镜,乃昆仑山仙家之宝物,能破世间妖邪。”
杨青听闻后马上解下铜镜迎着妖蛇一晃,但见三道金光自镜中迸射,恰似三支金箭,正钉在三条蟒蛇颈下三寸。那蟒蛇顿时如遭雷击,在地上翻腾扭动,不多时竟化作三根青竹竿,竹节处还缠着猩红符纸。
妖蛇消灭后,白虎长啸一声,山间忽现七彩霞光,张口吐出一柄玄铁重剑。那剑长三尺三寸,通体乌黑,唯有剑脊一道血槽泛着暗红,插在青石上铮铮作响。白虎前爪作揖道:"二十年前令尊救我于猎户陷阱,今日少郎又救我于妖蟒之口,此剑名唤'轩辕',乃轩辕黄帝战蚩尤时所铸,可破世间奸邪。"
杨青正要追问这剑如何使用,忽见山风骤起,白虎化作白雾消散,唯余重剑立在石中。他上前握住剑柄,但觉掌心一热,剑身"轩辕"二字骤然放光。
当夜归家,杨青睡觉做了个怪梦,梦见一个白袍将军踏月而来,在他院中舞了套剑法。说来也奇,那招式竟似刻在脑中,次日挥动轩辕剑,但见寒光如练,隐隐有风雷之声。
如此三月有余,杨青白日砍柴,夜间练剑,将八十一式轩辕剑法练得纯熟。
这日清明时节,他背了香烛纸钱往父母坟前祭扫,行至城西柳树巷,却见十几个衙役正在强拆民宅。七八户人家的老人孩童哭作一团,有个跛脚老汉抱着门框,被衙役一脚踹在心窝。
"住手!"杨青双目赤红,手中柴刀掷出,正钉在为首衙役脚前三寸。那班衙役带头的唤作王五,素来横行乡里,胡作非为,见来人是个粗布短打的樵夫,狞笑道:"哪来的野汉子敢管官府差事?"抡起水火棍当头便打。
但见杨青侧身闪过,单手抓住棍梢,竟将那王五连人带棍甩出两丈开外。众衙役见他身手如此了得,吓得屁滚尿流,慌忙逃走。王五趴在地上嚷道:"好小子!可敢留下姓名?"杨青一脚踏碎青砖,喝道:"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云雾山杨青是也!"
消息传到知府衙门,李德全正在后堂与个黑袍道士对饮。这道士生得尖嘴猴腮,道袍上绣着赤红蜈蚣,正是当日操纵青蟒的灰云道人。听闻杨青姓名,李德全鼠须一抖:"可是那杨书吏的孽种?"灰云道人掐指冷笑道:"正是,不过大人勿忧,待贫道略施小术,可教他不得安生。"
三日后,县衙忽然张出告示,言说云雾山有白虎伤人,悬赏百两纹银招募勇士打虎。杨青看到告示,担心白虎安危。心想:不如我来揭榜,然后做一场戏给官府看?于是慨然揭榜。有个老铁匠是杨父故交,赶忙扯住他衣袖:"杨家小哥切莫中计!那李知府是冲着你来的。"话未说完,两个衙役已押着杨青往云雾山去了。
果然刚入山林,四面伏兵尽出。李德全端坐马上,灰云道人手持骷髅拂尘,李德全阴笑道:"杨青私藏朝廷钦犯,给本官拿下!"话音未落,三十张硬弓齐齐对准杨青。
好在杨青已习得轩辕剑法,射出的弓箭全部被剑挡开,反而击伤了很多士兵。灰云道人大怒,拂尘一挥,祭出本命法宝"百鬼幡",霎时阴风阵阵。杨青使招"青龙出水",剑气如虹直刺幡眼,破了法宝。
灰云道人冷笑变招"万蛇缠身",毒雾化作千百黑蟒。杨青拿出铜镜,镜中精血化作金乌,黑蟒遇光即散。这时平地又卷起腥风,忽然出现七具白骨骷髅,直冲杨青而来。
杨青口中流血,血滴落铜镜,铜镜骤然发烫,镜面绿锈剥落,现出"照胆"两个篆文,发出金光。金光过处,骷髅化作满地碎骨。
灰云道人大惊,连忙咬破舌尖喷出血雾,那碎骨竟重新拼成三丈高的骨妖。杨青纵身跃起,轩辕剑凌空劈下,一式"天外飞仙"凌空而起,借力翻身使招"力劈华山",轩辕剑携风雷之势,将骨妖劈成两半,剑锋过处血雾尽散。
灰云道人急眼了,化身九尾妖狐,利爪扣住杨青肩胛。杨青反手"回风舞柳",剑锋自腋下反刺,正是轩辕剑法绝招"倒卷星河"。妖狐断尾惨叫,吐出血丹要同归于尽,杨青使招"太极圆转",将血丹力道卸入泥土中,地面爆炸,炸起漫天尘土,灰云道人趁机逃跑。
杨青剑指李德全咽喉:"你贪赃枉法、草菅人命,拿命来!
忽听山下哭喊震天,但见城西腾起滚滚黑烟。原来李德全早安排心腹纵火,要将柳树巷百姓活活烧死。
杨青目眦欲裂,本想将李德全刺死,但李德全毕竟是朝廷命官,他的罪行应该由朝廷发落,于是施展轻功往火场奔去。
但见火借风势,已成燎原之态。杨青舞动轩辕剑,剑风过处瓦砾纷飞,硬生生劈出条生路,呼叫百姓沿着生路出去,百姓走完后,有间茅屋被火烧得即将倾倒,屋内还传来婴孩阵阵啼哭。杨青咬牙冲入火海,左臂护住婴孩,右手挥剑斩断房梁。待冲出火场时,后背衣衫尽焚,玄铁剑插地喘息。
第三日五更时分,李德全为了除掉杨青这个眼中钉,亲率三千官兵团团围住云雾山,誓要将杨青及白虎杀死。灰云道人还勾结苗疆蛊师,在云雾山布下五毒大阵。但见黑雾遮天蔽日,所过之处草木枯黄,鸟兽化为白骨。
杨青咬破指尖,在铜镜上画出敕令,镜光如旭日东升,毒雾触之即散。忽听山顶传来虎啸,那白虎引着山泉化作暴雨,将三千官兵冲得七零八落。
李德全见势不妙,正要上马逃窜,却被杨青凌空截住。轩辕剑感应主人心意,化作游龙直取奸臣,不料李德全扯过灰云道人挡剑,自己快马加鞭往长江逃去。
杨青追至渡口,江心忽现黑帆大船。李德全立在船头狂笑:"本官早备下船只,尔等奈何不得我。"话音未落,船底传来裂木之声。原来白虎引着江中青鱼撞破船板,大船顷刻倾覆。李德全在水中挣扎几下,沉入水底。
自此石首县百姓立生祠供奉,杨青却连夜远走。后有洞庭客商传言,常见白衣侠客驾轻舟出入烟波,专斩贪官污吏。而那柄轩辕剑,总在月圆之夜铮鸣不休,似要涤尽人间不平事。
全文完。